【瑜昉】Who Says
一个突如其来的脑洞
一个12岁的🐳
足球狗的心思你别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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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昉是去学校接黄景瑜的。
他放暑假回家,小家伙的足球队还要训练,两家父母晚上去同学聚会,让他带黄景瑜吃个晚饭再回家。
熟门熟路走到学校,仗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通行无阻,这里的变化并不算大,尹昉考上大学的那年还和同学一起回来看过。几栋不高的教学楼好像又老旧了一些,又好像分毫未变。再去操场的路上正好遇到了当年的班主任,反而是他的发梢鬓角染上了些许风霜。
「老师好~」笑眯眯地迎上去。
仔细辨认了一下,才绽出一个笑容,「是尹昉吧?」
「诶老师你还记得我呀?」像模像样地微微鞠了一躬。
拍拍他肩膀,「你呀,跟小时候一个样儿!」
险些没能撑住脸上的笑容,对于任何一个刚成年的半大小孩来说,最大的打击不外乎于说你看起来和小时候一个样儿。
老师还有辅导课要上,没时间多聊几句。尹昉看着他拐进楼道的背影,心想小时候觉得高大的班主任,原来比自己还要矮上些许。
那个年纪的小男孩儿,都像春天第一批破土的树苗,迎着风就能长高。他慢吞吞地走到操场,看见一群孩子里明显高出一块儿的黄景瑜,心想这话还真没说错。
想他当年还在这里上学的时候,操场还没有铺上塑胶跑道和人工草皮,只有一篇空荡荡压实了的黄土地,每周二上完体育课都是一头一脸的灰土。那时候他放学都要去幼儿园接黄景瑜一起回家,小鼻涕虫总会嫌弃地拍开他试图牵上来的手。非得他洗净擦干了才仰着下巴握住他两根手指。
一转眼,小鼻涕虫都会踢球了。
尹昉刚想找块树荫的地方站着等人,黄景瑜就看见他了,喊一声教练就飞奔到他眼前,「哥!你怎么回来了?」
「放暑假啊,早上刚到。」在黄景瑜头上揉一把,抹了满手的汗。
黄景瑜笑嘻嘻地从地上拎起个水壶灌两口,「你是来看我的吗?」
「来接你回家,叔叔阿姨和我爸妈都出去了……喝慢点别呛着。」
直接把水壶塞进他手里,「知道了!那你再等等我,六点才结束呢。」话没说完就跑了回去,跑到一半有转回身朝他喊,「晚上要吃肯德基!还要吃冰棍儿!」
尹昉忍着笑抬手赶他,「快滚吧你!」
看台上没有阴凉,尹昉就拿着他的水壶在跑道边席地而坐,球场上的小孩们在教练的带领下带球绕桩往返跑,黄景瑜跑在第一个,球像是黏在脚上一样。
休息五分钟,黄景瑜跑过来,一点儿不客气地坐在他小腿上。
「起来,重。」尹昉晃了晃腿。
手撑在地上保持平衡,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愣是没动,「哥,等会儿分组对抗踢比赛,记得给我加油啊。」
「好好好,祖宗啊你起来吧,我脚真麻了。」在他后脑勺打一巴掌,又是满手汗。
黄景瑜站起来蹦了两下,「诶尹昉哥哥,你多高啊,我已经长到一米七了,你说我将来会不会比你高啊?」
尹昉只想踹他。
30分钟的分组对抗,黄景瑜踢前锋,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踢足球,稍微高壮一点就占尽了便宜,虽然黄景瑜身形还没张开,但和其他孩子比起来也是优势明显,再加上他天生带着一种几乎可以归类为调皮的灵性十足,更让他显得出众。
尹昉收起一条腿抱着,坐在地上的他抬头看黄景瑜,正好形成了一个奇妙的仰角,就像这个小家伙在他眼前,飞速长大了一样。
对方球员把球碰出了底线,角球。
一个寸头的小胖子跑到角旗去,抡着腿将将起了一个位置不算差的高球,朝着黄景瑜所在的前点飞去。
黄景瑜高高跃起,却还没碰到球就抱着头摔在了地上。
充当裁判的教练鸣哨,尹昉想也没想地冲了进去。
拨开一群吓蒙了的小孩,尹昉把侧躺的黄景瑜拽起来抱在怀里,「景瑜?摔到哪里了吗?」声音绷得紧紧得,带血似的黏在喉咙里。
双手捂着脸哭得打嗝,但还是哽咽着挤出一句「我没事」。
知道他没受伤总算送了口气,朝教练点点头才小心地扶着他起来,先去场边休息。
没走几步,黄景瑜就像只坚定的树袋熊一般挂在了尹昉身上。
真是长高了,尹昉哭笑不得地在他背后轻轻拍着,「到底怎么了?」
还是哭,却不说话。
「小景瑜?」
像是终于缓过气来,在他肩膀上蹭了半天才出声:「……有只蜻蜓,撞我嘴上了。」
对,差点忘了,小祖宗怕虫子,呵。
「你不许笑。」
「我没笑。」
「你肩膀都抖了你说你没笑!」
「我没……噗哈哈哈哈。」
憋笑憋到脸红的尹昉给黄景瑜擦干了眼泪,顺便又抹了把头上的汗,「去吧?」
跑回场上的黄景瑜气势汹汹地朝他挥舞着拳头,他说我会进球的,你就看着吧。
尹昉摇摇头,还是笑了。
「哎,我看着呢。」
在没过几轮进攻,黄景瑜就如他所言进球了,特别漂亮的单刀,门将的指尖几乎要碰到扑球,却只能看着他划了一道弧线飞进左上角。
黄景瑜猛地回头看尹昉。
尹昉张开手,小家伙就扑进了他怀里,下巴扬到天上,笑得像刚才拿了世界冠军一样。
那天训练之后,尹昉带黄景瑜去吃肯德基,又在回家的路上给他买了巧克力味的冰棍儿。
「上次打电话的时候,我妈说省少年队叫你去训练?」
叼着冰棍点点头。
「想去吗?」
「不知道,去吧……我还挺喜欢踢足球的。」黄景瑜低下头,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笑了起来,露出尖尖的小虎牙,像某种趾高气昂的小动物。
他拽着尹昉的手腕,认真到执拗的语气只属于半大少年。
他说我会变成特别厉害特别厉害的球员,你一定要来看我的比赛。
他说我进球的时候,你要为我欢呼给我鼓掌。
他说我都看得到的。
很多年过去,尹昉早已记不起当时的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但他一定点头了,因为黄景瑜眼睛揉碎的夕阳,浇灌了名为回忆的每一寸土壤。
而从那被太阳照得暖融融的潮湿泥土里。
有一朵小花,不着痕迹地冒了出来。
大三那年,尹昉跟着老师做了一个暑期实习的项目,忙到风生水起,每天回到宿舍,最后的良知和洁癖只能支撑他拖着步子去浴室洗刷干净再把自己扔到床上。
他错过了一个电话,黄景瑜的。
睡醒再拨回去,那边的少年阳光灿烂的地说「没事呀」。
便就真的没事了。
过了很久尹昉才知道,已经进省队训练两年的黄景瑜在比赛里十字韧带撕裂,再也不能回到球场上。「小景瑜特别坚强,治疗的时候我们看着都疼,他居然连一滴眼泪都没掉。」黄景瑜的妈妈手里忙着调藕合的肉馅,对靠在门框上的尹昉说。
尹昉点了点头,右手在口袋里握着手机,那通鲜红的未接来电,一刀一刀刻在了他心里。他歪头笑了笑,「阿姨,我帮你吧?」
后来黄景瑜回去上学,成绩不好不坏,擦着分数线考上了尹昉的母校,他去学校报到的那年,尹昉即将研究生毕业。
尹昉带着他去认了食堂的路,告诉他哪个窗口的菜好吃,哪个饿死之前尽量别去。
路过操场的时候,尹昉的步子不自觉快了点,黄景瑜却站定,隔着铁门看那边球场上奔跑的人影,太远了,面目模糊,仿若旧识。「你还会继续念么?」
「嗯?啊……会。」
「那就好。」歪着头笑,「尹昉儿,带我去你宿舍看看吧?」
在他耳朵上揪了下,没用力:「叫哥哥。」
「哎,尹昉哥哥。」黄景瑜低着头朝他笑,像只小狐狸。
这个家伙,真的长得比自己高了。
心脏好像结了一层霜,被黄景瑜的手指一按,便留下了一个鲜红的指印,歃血为盟。
研究生住的是两人间,尹昉的室友第一年就搬出去和女朋友一起住了,他一个人倒也住得挺舒服。黄景瑜探着脑袋左看看有看看,从他用什么味道的洗发水研究到床单的图案,最后踢了鞋子盘腿坐在床上抄起PS4的手柄,「尹昉儿!来打一盘吧。」
「你就不能老实叫哥哥吗?」屈指敲他额头。
让了一下躲开,「不能,我比你高。」
气结,「我比你大。」
若有所思的眼神上下打量他,「哪儿?」
尹昉扔开手柄扑过去,把黄景瑜结结实实揍了一顿。
刚成年的小朋友笑到岔气,根本没想起要挣扎。
FIFA18,黄景瑜选了皇马。
尹昉忍着嫌弃选了巴萨。
比赛开始后5分钟,C罗就在黄景瑜的操作下破门得手。
脑子里很多问题在绕,无一不是纠缠了尹昉多年,他想问黄景瑜还想踢球吗?想问他受伤那天疼不疼?想告诉他哭了也没关系。他知道过去了这么多年最明智的选择应当是沉默,知道错过那个电话就意味着他错过了开口询问的最佳时机,但时间的打磨下,愧疚成了介怀,介怀成了放不开。
进第三个球的时候,黄景瑜结束游戏,放下手柄。
他向后靠,躺在尹昉床上,看着微微泛黄的天花板,和空调上下扇动的扇叶。
他很慢很慢地眨了眨眼睛,睫毛投下一片阴影。
「那天,我特别害怕。我刚做完手术,压根感觉不到我的膝盖,所以不知道疼,只觉得医院特别冷。」他屈起受伤的那条腿,虚虚地贴在尹昉手臂上,皮肤和皮肤之间,是相似的温度。
「我想给你打电话,电话无人接听的时候,我真的有点想哭。」黄景瑜扯了下嘴角,算不上是个笑,「我那个时候在想,如果我不踢球,你就没有理由站在观众席里了,我如果再也看不到你,该怎么办呀。」
尹昉转回身跪坐在他身侧,「景瑜……别哭。」
他俯下身,揽着黄景瑜的脖颈,让他可以把脸埋在自己肩膀上,最初只是安静地流着眼泪,后来他肩膀颤抖,终究还是哭出了声音。
他的双手爬到尹昉后背,抱得死紧。
他说尹昉哥哥,我好疼啊。
干燥龟裂的土地瞬间塌陷,那朵花儿只露出地面一点点,根基却已经扎进了四肢百骸,花儿颤颤巍巍地穿透云层,泥土被雨水浸透。
尹昉伸手揉他毛茸茸的后脑勺,像在安慰当年那个一只蜻蜓就能把他吓坏的少年。
「你不用进球,不用成为特别特别厉害的球员。」他侧头,亲了亲黄景瑜的太阳穴。
触电似地把他推开,动作太极撞在了墙上。
「你呀你呀。」把人拽回来,帮他揉着撞到的地方。
眼泪汪汪地看他,愈发委屈。
尹昉低头亲他眼角,眼泪沾湿了嘴唇。
「你甚至不用踢球。」
黄景瑜攥着他手肘,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像是用嘴唇描绘他皮肤的弧度,若即若离的吻着,未干的眼泪将温暖的嘴唇和潮湿的皮肤粘连在一起。「我就在这里,你一定看得到。」
黄景瑜在他嘴唇上咬了口,又轻柔到几近惶恐地亲一下。
「好。」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