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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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凡高】我想要更好更圆的月亮

是 @Thank You Tohoshinki 老师点的设定和目的地,但是我进行了一些很XJB阐发的阐发,希望还能满足你的期待。


我们在旷野和落日中,可以遇见生命和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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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靠热情是不行的。」

达累斯萨拉姆机场比黄子弘凡所能想象得更为简陋,他愣愣地拽着行李箱走出陈旧拥挤的候机厅,脑袋里突然出现了临行前父亲说的话。

他瞒着父母申请了Gap  Year,又提交了为期半年的志愿者申请,出发前他还能梗着脖子说要寻找自己,真的站在半个地球外的异国他乡,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行为很大程度上只是因为冲动。

只是看到学校邮箱里那张申请表的时候,他又确实很难拒绝。

没有任何道理地,他坚信自己寻求的某些东西就在这片土地上,问题也好答案也罢,他总归要亲眼过来看看。

最终父母没有劝阻,只是平和地表达了担忧。

他们说,「你没有吃过苦。」


来接黄子弘凡的是个本地人,看上去三十出头的样子,也可能再年轻一点,开着一辆军用的吉普车,他自我介绍说叫阿米尔,还主动帮忙把行李塞进了后备箱。。

「我们直接去国家公园吗?」黄子弘凡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扣好了安全带问。

阿米尔发动汽车,「不,我们先去一趟医院。」

「你生病了?」

从墨镜后面丢过来一个无言以对的表情,「我们去接医生,他受伤了。」

黄子弘凡摸了摸鼻子,没再主动开腔。

作为坦桑尼亚境内为数不多的大城市,达累斯萨拉姆的基建水平仍旧非常落后,窗外所能见到的都是脏兮兮的低矮建筑,好像几十年前的老照片,对于黄子弘凡这样出生在千禧年前后的人来说自然毫无实感。

「医生见到你应该会很开心。」阿米尔突然又开了口,「他也是中国人。」

惊讶地转过头去,「中国人?」

「对,但是我记不清楚他是从哪里来的了,他是动物医生。」英语应该不是阿米尔的母语,他的口音和某些词语的使用多少有点怪异,但是并不算难听懂,「他对动物们很好。」

黄子弘凡脑袋里出现的形象,是小时候去动物园看到的,那些穿着成套蓝色防护服抱着熊猫的人。

就兀自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快到医院的时候阿米尔打了个电话,就把车停在了路边,一个穿着白色T恤牛仔裤的中国人刚刚出现在医院门口,阿米尔就推开门迎了过去。

没有蓝色防护服也没有熊猫,那个人年纪也不算大,他朝阿米尔摆摆手,拒绝了他帮自己拿东西的动作,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走了过来。

黄子弘凡也连忙下车去打招呼,想了一下还是用中文,「那个,你好……我是黄子弘凡。」

「真的是中国人啊?」医生笑着朝他伸手,「高杨。」他手臂上缠了一圈绷带,注意到黄子弘凡的视线就笑着抬了抬手,「被受伤的小狮子抓了一把,不碍事。」

像是猜到了他说话的内容,阿米尔非常不赞同地扬起了眉毛,「你是医生,要学会保护自己。」

「哎,知道了,让你们担心了。」他拍拍阿米尔的肩膀,「我们回去吧?」

阿米尔去开车,黄子弘凡和高杨一起坐进了后座。

从这里去塞伦盖蒂还要开一个多小时,大约是看出了黄子弘凡的局促,高杨主动开启了话题,「我们那边其实不太常见中国人,虽然这几年因为各种援助项目来了很多中国的公司做工程,但是他们基本都不会离开平常生活的区域。和本地人处得比较好的反而是一些早年来做生意的。」

黄子弘凡愣愣地点头,「那你……」

「我爸妈都是学医的,给人看病的那种。」他笑了笑,「我比较喜欢小动物。」

这话就怎么听怎么奇怪了。


出了市区,路况愈发糟糕,颠簸得黄子弘凡几乎要体验人生第一次晕车。

「忍一忍。」高杨伸手帮他顺了顺背,「等会儿进了园区更惨。」

……黄子弘凡觉得他真的要吐了。

阿米尔从后视镜里丢过来一个担忧的眼神。

也不逗他了,高杨从包里翻出晕车药,和水一起递给黄子弘凡,「加油吧小朋友,这里要你适应的东西多着呢。」

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之后,黄子弘凡吐了个乱七八糟。


要适应的东西真的很多。

住的地方其实已经是野营酒店的一部分,但是身在园区当中所有一切都以不破坏原本的生态环境为优先,黄子弘凡洗澡的时候看到了一直比他手掌还大的飞虫,眼前一黑差点就没出息地尖叫出声。

和自然无比接近的地方其实非常嘈杂,鸟的声音、虫子的声音、树叶和流水的声音,连很远很远的地方狮子追捕斑羚也有震耳欲聋的声音。黄子弘凡早上被仿佛砸门的咚咚响声吵醒,出门就看见高杨蹲在自己房间门口和小动物说话。

抓了两把自己鸟窝似的头发。

「是他。」高杨指了指面前的松鼠,「他们最大的爱好就是早上起来敲门,动静不够大的时候还会搬小石头。」

「绝了。」黄子弘凡走到他旁边蹲下,「他是把我的屋子当成坚果了么?你别说这个形状还真有点像。」

险些被他清奇思路说服的高杨缓缓眨了眨眼睛。

「我昨天晚上洗澡,看见了这么大一虫子,还会飞。」他摊开手掌给高杨看。

笑弯了眼,「时间长了你就习惯了。」

黄子弘凡想了想,在高杨肩膀上戳了下,「高医生你老实跟我说,最开始的时候你害怕不害怕?」

「……怕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因为同是中国人,园区里的人直接就把作为志愿者的黄子弘凡划给了高杨,丝毫不考虑他完全没有任何医疗技能的事实。

「知足吧小朋友,我现在派你去园区巡逻你扛得动枪么?」在表格上画下最后一笔,今天的小动物们状态还是非常健康。他把手里的记录本收在抽屉里,瞥了黄子弘凡一眼,「我带你出去转转吧,正好今天也没什么事情。」

「你会开车?」

「黄子同学,」高杨食指转着车钥匙,很认真地白了他一眼,「你跟上司这么说话,是会被打击报复的。」

嘻嘻哈哈地跟上去,「打击报复,你要把我遗弃在森林里还是草原上?」


一语成谶。

倒也不是高杨真的想要遗弃黄子弘凡,草原上雨季的天气尤其莫测,暴雨让路面变得泥泞湿滑,眼看着还有几公里就能回到营地,吉普车还是不争气地抛锚了。

黄子弘凡披着雨衣想要下去尝试一下修车,被高杨一把拽了回来,「别费劲了,这里的车都是军队淘汰下来的,你修不了。」他从车里摸出卫星电话给巡逻的警卫拨过去报了位置,就瘫在座位上看暴雨像一整片白色的幕布砸上车窗玻璃。

「高杨。」黄子弘凡手肘撞他两下。

「说话。」

「干等着好无聊,我们来聊聊天吧。」黄子弘凡双手托腮,做出了个期待的表情。

高杨摇摇头笑了,「想聊点什么?」

「不知道啊,比如你为什么来这里?」黄子弘凡转了个方向,长手长脚一个人盘着腿扶着膝盖倒是相当舒适自在。

「我来这里不是很正常吗?」高杨忍俊不禁,「我是学兽医的,这里全都是动物。」

黄子弘凡前后晃着身子,「哎我也觉得我问的有点傻……但是你要知道真的看到你之前,我以为做兽医的要么就在宠物医院里给猫猫狗狗打针,要么就在动物园里抱着熊猫考拉小浣熊……」

高杨笑到拿手指蹭了蹭眼角,转手就在黄子弘凡衣服上摸了两下,「那你呢,你还在读书吧,为什么要来做志愿者?」

晃晃悠悠的人瞬间顿住,像发条驱动的八音盒娃娃没了电,半晌才细不可闻地开口,「我不知道。」

「嗯?」

「我申请了Gap Year,志愿者征集的邮件就鬼使神差地出现在我的邮箱里,我就觉得,啊我一定要来,万一这里有答案呢?」

车窗外的雨更大了,高杨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什么答案?」

「不知道,」黄子弘凡牵起嘴角,笑意却转瞬即逝,「很好笑吧,我连问题都不知道是什么,却来找答案了。」

高杨在他手臂上拍了下,「拿好你的毛巾。」

「啊?」

「Don't  Panic.」

反应过来的黄子弘凡丢了一个大白眼,「然后呢?42就是我要找的答案?」

「说不定呢。」

有人破开雨幕敲了敲窗户,突兀地打断了他们从一场雨变成了星际旅行的聊天,宇宙尽头可能有个餐馆。


黄子弘凡越来越熟悉塞伦盖蒂,也知道了角马迁徙的轨迹,在水洼里看到河马出现的时候不会大惊小怪,发现母狮子在树下乘凉也失去了拍照的兴趣。他的工作也逐渐上了手,跟高杨去检查动物栖息地状况的时候甚至可以主动承担起开车的任务。

「其实我有点意外。」有一个被松鼠吵醒的早上,两个人一起蹲在那里看水边的爬行动物,高杨折一根树枝戳了戳水面的杂草,「我以为你会像疯狂抱怨这里恶劣的居住条件,然后抱着行李箱嚎啕大哭说要回家,强行上车然后被赶下来。」

黄子弘凡表情有点复杂,「……之前发生过?」

正直地点点头,「不止一次。」高杨把树枝交到他手里,「所以你挺神奇的。」

眯着眼睛皱着鼻子作出一个相当困惑的表情,「我一瞬间不知道你是不是在夸我。」

「我当然是在夸你。」高杨拍了拍裤子站起来,「走吧,妮娜应该快生了,我们去看看她。」

妮娜是一直受了伤的母狮子,怀孕已经有四个月了,随时有可能生产,但是她的身体状况不可能在野外哺育幼崽,园区的人犹豫很久还是打了麻醉针把她带回医院里。

高杨到的正是时候,妮娜开始产崽了。

开始一切都很顺利,小狮子被保育员拿毛巾垫着拖走,虚脱的妮娜却突然开始嘶吼。

本来只是在旁边看的高杨立即开始换衣服消毒,「还有一只!她难产了!」

三个医生一起努力,最后一只小狮子终于平安降生了,但他看起来太小了,呼吸也很微弱,高杨几乎是跑着把他送进保温箱。

「他能活下去吗?」黄子弘凡喃喃地问,一颗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妮娜伤的很重,性命堪忧,三只小狮子只能人工哺乳,像刚出生的小猫一样,他们没办法吸吮普通的动物用奶瓶,只能每隔两个小时用针管一滴一滴灌进嘴里,高杨回去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就住在了医院的办公室,黄子弘凡二话不说也跟了过去。

「你可以回去休息的。」高杨推了推困到在沙发上打盹的黄子弘凡。

一个激灵坐起来,揉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一点,「没事儿,喂奶我还是能帮你的,你再不睡一会儿黑眼圈就要掉到下巴了。」他突然凑近高杨,「而且你还这么白,有黑眼圈多明显……诶说起来你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为什么都没晒黑啊?」

被完美转移了话题的高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大概……是天分?」

黄子弘凡怀疑自己马上就要揍他了。


他们上了闹钟,轮流起来喂奶,刚出生的小狮子毛还没有长全,一只手就能拿起来。

黄子弘凡给他们起了名字,最小的那只叫辛巴。

高杨趴在保温箱上看他,「你知道辛巴是个女孩子吧?」

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看起来有那么傻吗?」

一个「有」字被高杨硬生生咬住舌尖咽了回去。

「我只是希望她能好好活下去。」喂完了两针管的奶,黄子弘凡小心翼翼地把辛巴放回保温箱里,「话说回来我不是让你去睡觉吗?」

顶着两个巨大黑眼圈的高杨朝他笑,棉花糖一样软软的带着甜香,「可是我放心不下啊。」

放心不下小辛巴,或者放心不下他。


妮娜康复得很好,三只小狮子就被送回了她身边,年轻的母狮子对这三个小家伙有一点抗拒,互相闻来嗅去,不出几个小时还是滚在了一起,小家伙整整齐齐地挤在妮娜怀里,妮娜蜷成一个保护的姿势,伸出舌头去舔他们。

高杨和黄子弘凡站在远处看着,不知道怎么就红了眼眶。

「差不多可以准备把他们放归了。」高杨揉了揉眼睛,转身去和其他工作人员说。

黄子弘凡一愣,「放归?」

「是啊,妮娜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可是……可是他们还那么小。」黄子弘凡拉住高杨手腕,扭头看着三只小狮子刚刚长出的绒毛。

高杨叹口气,「我就知道。」

他伸手捏了捏黄子弘凡的后颈,这个小朋友不自觉地像领地被威胁的小动物一样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如果不是妮娜受伤,他们甚至不该出现在这里。」

「可是……」

「阿黄,这里不是动物园。」高杨的神情严肃到黄子弘凡觉得陌生的地步,「我们让他们在这里呆得太久,习惯了人类,习惯了喂养,反而是害了他们。」

不自觉地扁了扁嘴,松开了手。

他没必要解释这样的,高杨心里有个声音说,可是眼前的人所有的温柔和善良都如此直接,他没办法拒绝,也舍不得伤害。他扳着黄子弘凡的肩膀让他转身,指了指远处广阔的东非草原,「你看过《狮子王》吧?就算有艰难险阻,小辛巴还是要长大,那里才是他们的王国,他们的家。」


把妮娜和三只小狮子放归那天,高杨早早地放黄子弘凡回了房间。他早就习惯了浴室里时不时出现的昆虫和动物,在水柱下站了很久。

他想这真是一个残酷的工作,你要倾注全部爱意,你还要他们忘了你。


洗澡出来终于觉得肚子饿,黄子弘凡准备去食堂的时候突然看到了高杨。草原上的日落好像都平时都慢一点,太阳一点点褪去四射的光芒,浅灰一点点晕开,和橙红色的日光调和,流淌在地平线上,高杨的背影在仿佛印象派画作的色彩里,好像也要一点一点融化在湖泊当中。

突然就慌了。

「高杨!」

在湖边发呆的人侧身回头,缓缓朝他露出个笑容,「阿黄。」

出逃的色彩一瞬间就被拽了回来,重新填补出一个人清晰的轮廓,黄子弘凡不自觉地松了口气,走过去站在他旁边,「你在这里干什么?」

「在伤心。」

被这个出乎意料的答案哽住了。

高杨想要给他一个微笑,最后只是艰难地扯了扯嘴角,低下头看着脚下杂草丛生的潮湿泥土,「我知道什么是对的,不代表我不会难过。」

黄子弘凡突然就释然了,身体里某些堵的他呼吸不畅的东西烟消云散,他伸手圈住高杨的肩膀,没骨头一样挂在他背上。

高杨抬手扶着他手臂,「阿黄怎么像个小朋友一样。」

「按你的说法,我本来就是个小朋友。」理直气壮地耍赖。

高杨终于笑了起来。


直到太阳彻底消失,黑暗将他们笼罩,黄子弘凡才松开手,赶在寒意从湖水中漫起之前拽着高医生去吃东西。走了没多远突然停下脚步,「说起来我有个问题特别在意,你不是说你爸妈都是做医生的吗?你为什么没有做医生……呃,我是说,给人看病的医生。」

「我小时候,我爸妈都很忙,忙到经常忘记了家里还有个小孩需要吃饭,很多时候家庭作业需要签字我都得去敲隔壁邻居的门,只有院子里的小猫小狗陪着我。」起风了,灌进高杨的白色衬衫里,吹得他整个人都空空荡荡,「只有它们,才会至死不渝。」

黄子弘凡急急拽住了他的袖口,「不是的!你……反正你不能对人类失去信心。」

被他机甲动画男主一般的表达逗笑了,高杨不顾黄子弘凡的抵抗在他脑袋上揉了好几下,「好,我相信你。」

意图拍开他的手顿在半途,讪讪放下了。

什么嘛。


东非大草原大部分都在坦桑尼亚境内,但是每年的3、4月份,动物们都会追着水草的方向,朝着肯尼亚迁徙,这段时间是东非游客最多的时候。

也是偷猎者最多的时候。

森林公园的警卫大多都出身军队,他们巡逻的时候也会配枪,到了迁徙的时候就更加紧张。黄子弘凡已经在这里呆了好几个月,除了会在医院里给高杨帮忙照顾动物之外,也会跟着警卫们出去巡逻,顺便收集一些栖息地的信息。

那天高杨接到他电话的时候,男孩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我们——我们把人抓住了!但是狮子已经受伤、伤口在靠近脊柱的地方,出、出血量特别大,我做了紧急处理可是根本止不住!」

高杨做了个手势让这边的人开始准备手术,「阿黄别慌,现在怎么样了?」

「我们正在往医院赶!高杨、高杨我快要摸不到他的呼吸了!」

「我现在就准备手术。」高杨伸手让护士给他穿手术服,「我会把他救回来的,你别怕。」

一只体型巨大的成年雄性狮子满身是血被推进了手术室。

四个小时之后,高杨气喘吁吁地走出来,双手沾满了鲜血,额发早就被汗水沾湿,他口罩都没摘,一双眼睛笑成了弯弯的下弦月,他说阿黄,我做到了。

黄子弘凡不管不顾地扑上去给了他一个拥抱。


高杨累坏了,四肢大开地躺在床上连根手指都不想动。黄子弘凡端着个脸盆在卫生间里搓洗他们两个沾了血的衣服,大概率洗不干净了。

可是他还不想放弃。

「算了吧黄儿,下次记得多买几件黑色的衣服,沾血了看不出来。」高杨眼睛都没睁,说着一点都不好笑的笑话,半晌发现那边出了水声之外没有半点动静,才勉强撑起了身子走过去。

那个小朋友在哭,眼泪吧嗒吧嗒摔碎在拼命揉着衣服的手背上。

「别洗了。」高杨把他的手从水里拽出来,抬手就拿袖口给他擦眼泪。

黄子弘凡伸手死死搂着高杨,恨不得把自己塞进他肩窝里。

艰难地抽出一只手轻拍着他后背,「怎么哭了?」

「我好没用啊……」闷闷地开口,鼻音重都像一场未落的雨,「我什么忙都帮不上。」

「阿黄怎么在钻牛角尖。」高杨等他情绪略微平复了点,才拉着人坐在沙发上,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

黄子弘凡响亮地擤了擤鼻涕。

「是你发现它的啊。他们都跟我说了,如果不是你听到枪声还带着他们过去,他就连被送过来做手术的机会也没有了。」

高杨就蹲在他面前,握着他的手微微仰着头,一点点笑意都融进了温柔里。

「而且……」他顿了顿,花了几秒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其实我很多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些是不是有意义,但是你在乎,这就是我做这些的意义。」

他闭着眼,额头抵在黄子弘凡胸口的位置,少年单薄的胸膛已经可以担得起海浪,「你发现了他,你也发现了我,谢谢你。」


半年的时间其实过得很快,黄子弘凡在日历上面画了个红圈,距离他要离开已经不到一个礼拜了。

之前园区的负责人肯特来找过他,说他这段时间做得很好,大家都很喜欢他,希望他也在这里度过了有意义的一段时间。

「但是我们不奢望你会再回来。」肯特已经年过斑斑,草原上的日晒和风雨都在他深色的皮肤上留下了印记,也让他的眼睛愈发明亮。

第二天还是被咚咚砸门的声音吵醒。

黄子弘凡有点暴躁,心想这都不剩下几天了,小松鼠怎么还不让他睡个好觉。

愤怒地拽开门,高姓小松鼠没有吓跑,攥成拳还要敲门的手张开,毫无负罪感地跟他打招呼,「阿黄早安啊。」

「……」

「要不要跟我去看日出?」

黄子弘凡觉得高杨可能疯了。


不管疯没疯,高杨都开着车把他带到了一块相当开阔的地方,隔着河可以看见清晰的地平线,太阳还没落,在乞力马扎罗的半山腰圆的仿佛小朋友拙劣的画作,茂盛的树木勾画出黑与白的轮廓。

他们看过很多次日落,日出却是完全不同的事情。

日落之后迎来的是虚空和宁静,日出之前却有种什么都可以发生的感觉。

「我——」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

「你——」

「我——」

高杨笑着摇了摇头,「你先说。」

「我会舍不得这里的。」黄子弘凡看着渐渐爬上地平线的太阳,不敢看高杨,「我刚来的时候真的没料到我最终会舍不得这里,可是我现在连看房间里的大虫子都觉得有了点依依不舍的心情,绝了简直。」

「我会舍不得塞伦盖蒂,舍不得那只热衷砸门的松鼠,舍不得可能再也见不到面的妮娜和辛巴,舍不得东非大草原,舍不得一直只能远远看见的乞力马扎罗山,还有……舍不得你。」越说声音越小。

高杨倒是大大方方地给了他一个拥抱。

「我想我应该要给你一次比较正式的告别。」高杨说话的时候,太阳终于从地平线冒了个尖,红通通圆滚滚的,像滋啦遇见了热油的蛋黄。

「再见啦,阿黄。」


黄子弘凡走的那天,高杨没有来送他,之前保温箱里的一群小狮子体征突然不太正常,高杨整日整夜都泡在那里,只来得及匆匆和他道了个别。

所谓道别,也不过是一个虽然仓促却漫长的拥抱。

就这一个拥抱,黄子弘凡也舍不得松开。

重新拖着行李站在达累斯萨拉姆机场的心境截然不同,他不知道自己原本在追寻的东西是不是有了答案,或者答案本身就是新的问题。

他只是确信自己一定会回到这里,为了这片土地本身……

为了高杨。


飞机上的黄子弘凡做了个梦,梦里他和高杨躺在仿佛《狮子王》里小辛巴被举起来设定未来一样的断崖上,只是下面没有那么多动物等着欢呼,更加平和简单一点,他们肩膀贴着肩膀,日光灼烫,皮肤也被烤红了的泥土染上了地面的温度,他伸手去找高杨的手,他们可以是太阳,是月光,是一场瓢泼大雨,是正午仿佛灼烧的风,是角马和领养迁徙是跨过的河,是妮娜和辛巴未来的所有人生。

他从未如此爱过。

也从未如此真实地活着。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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